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舆论失联

来源:哔哩哔哩 时间:2023-08-06 12:40:40

(1)

“我们,丁亦凉,伍昇,向舆论宣战。”

丁亦凉跪坐在冯·诺依曼的墓碑前默默祷告着,面对这个计算机领域的先驱,这个制造出世界上第一部计算机的男人,她不敢想象自己有朝一日要跟他宣战,准确地来说,是要跟他的产物的产物宣战。


(资料图片)

丁亦凉第一次听说“舆论”这一个词是在三十多年前,在X国。那个时候她是一个没上幼儿园的孩子。而如今,随着网络的发展,舆论这一个词的范围越来越广泛,从原来人口相传的传闻,变成了新闻报纸上的一些来自公众间的讨论,不过那个时候,舆论还是有边界的,小到一个城镇上某一个家庭的家常便饭,大,也仅仅只是一个城镇对另一个城镇的政策,似乎有那么一面墙将社会之间的舆论分成了几千个部分,而网络的出现直接将这个无形的城墙撕得粉碎。

人的嘴巴似乎延伸到了无限远的地方,就连月球都能够接收到人与人的争吵声。网络越是发达,这个争吵的声音就越来越大,舆论似乎成为了一个神一般的存在,它是无形的,却渗透到了人们生活当中的每一个地方,涉及各行各业,包含所有话题。

丁亦凉抬起头,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忘记了父亲的声音。她是一个孤儿,养父抚养她长大,却不是她的合法监护人,自己的监护人,就连她自己直到现在也不知道。父亲在十年前死去,是被舆论杀死的。她的父亲深陷一场舆论危机当中,人们讨论的话题仅仅只是作为一个父亲,他没有救下身旁一个坠楼的年轻母亲。在法律层面上,他没有罪,但是在道德层面,他似乎成为了一个罪人,接受着人们的声讨。声讨的人群越聚越大,到最后似乎除了警察之外没有人能够制止人们的声浪。但警察们也只是旁观着,有的甚至参与到了这场暴动当中。这场暴动是无声的,但是却处处有声,有关丁亦凉的父亲的话题在网络当中持续了十几天之久,几乎每一天,当丁亦凉醒来,身旁就是父亲头枕着的沾满眼泪的枕头,还有她自己同样沾满眼泪的枕头。这件事情与她无关,但是作为她的女儿,自己无论是在现实生活当中,还是在梦中,承受的痛苦都跟父亲无异,只不过父亲在两个区域同时承受着身体和心灵上的痛苦,自己的痛苦是分开的罢了——在梦境的地狱里,她自责着,自己如果当时陪在父亲身边,当时如果能够将父亲身边坠楼的女人一把救下,自己的力气如果尚且足够的话,那个女孩有可能不会死,父亲也许也不用在这个人间炼狱里面受着这样子的苦。

可惜没有什么所谓“如果”,她现在只想看到这些话在网络上面销声匿迹,有关她父亲的话题在一瞬间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清空。这样子她跟父亲都能够得到解脱,能够继续作为一个正常人在这个世界上生存着。对嘛,他们有没有罪,她的父亲没有罪,作为她的女儿,更何况自己还没有参与到这场事件当中,自己怎么可能会受到谴责……呢?每天铺天盖地的辱骂声不绝于耳,自己甚至怀疑这辱骂的无声是不是自己生下来就必须要经受的惩罚,父亲只是在那里默默不语,自从这起事件发生之后,他就已经被相关单位辞退了,公司内部经过商讨,最终只是给了他寥寥无几的1000块补偿金,这些都是他不能接受的,就算他接受了,作为他的女儿,丁亦凉也绝对不会接受这个结果。她的父亲每天只是瘫坐在那里,饭能吃,水能喝,但是丁亦凉清楚地知道,有一些埋藏在他心里的东西已经变质了,他只能够怀揣着这些渣滓继续活下去,有可能整个人到时候都被集中攻击他的霉菌侵蚀殆尽。

“啪”的一声,窗外模糊一片,丁亦凉不耐烦地打开窗,但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窗外同时有几个东西被抛到室内。丁亦凉戴上眼镜,她看清楚了,是臭鸡蛋,以及西红柿。这些贱人,找到了他们的家,然后开始对他们进行一些违背道德的事情。可惜的是,仅仅违背的是道德,没有任何法律可以处罚他们,叫警察也没有用,因为有的警察就是跟他们作对的,又有什么用呢?交点罚款,又能交多少呢?有多少呢?有没有那1000块的补偿金多呢?又有多少能够交到她父亲的手上呢?不,不是这样的,丁亦凉深知这些事情,这些罚款最终会用作网络的建设,至少在这个时代,网络飞速发展的时代就是这样的,网络的建设会带来更多的舆论,更多的舆论就意味着有更多的“幸运儿”能够面对像她那样的情况,这都是必然的,毕竟网络能够让他们当中的一部分人赚钱,有的人即使赚不了钱,也能够通过这个叫做“舆论”的东西抽到一点点油水,他们喜欢这些,他们就喜欢看着有的人在这舆论的攻击之下变成行尸走肉。如果情况更加理想一点的话,舆论的武器将掌握在他们手中,他们将会通过这些武器直接杀死他们想要杀死的人,或者说打开对自己有利的通道。在网络舆论发展之前,这条通向成功之路是被封死的,或者遍布荆棘。这张荆棘织成的巨网阻挡着他们的前行,而现在他们有机会将它拆破了。猜猜要多久,十年?五年?错了,五天!

丁亦凉收拾着地上的残渣,外面时不时传来人们的咒骂声,这次是有声音的了,与之前截然不同。“你个**,她是X公司的总裁,她还有一个女儿,你怎么能够不救她?”这声音来自一个小孩,就算不是小孩,也应该是一个没有经历变声期的少年。丁亦凉很难相信这么小的孩子——当然是对于她而言的小孩,会说出那么恶毒的话。不过一想到在网络上到处都是这种话,她的内心就稍许平衡了,这是一种网络与现实的平衡,尽管哪一种情况都对她没有任何益处。

对啊,她是一个世界五百强公司的总裁,她还有一个女儿,她也曾经看过她的视频。在演讲台上的她,英姿飒爽,容光焕发,活脱脱的一个精灵,这个精灵创造了几十亿的财富,却在几年之后被确诊为精神分裂,在几天前变成了人们眼中的“精神病”。她忍受不了,或者说是她残缺的精神让她一时错乱。在封死的病房里,她用灭火器砸开半平方米不到的玻璃,然后硬生生钻了进去,但她没有想到外面是高楼大厦筑成的万丈深渊,她就这样子摔了下去,从二十米高的VIP病房上,跌倒了地狱里,正好砸在了父亲的旁边。父亲的身上,衣服上,全都是那个女人的血,那个女人的血将他的眼镜模糊,同时也模糊了他未来的人生。如果没有那个女人,父亲应该在前往面包店的路上,他仅仅只是为了买一个面包,给他心爱的女儿。

但是那个女人死了,所有人都在可怜她,通过夸张的舆论宣传,人们在街道的监控里找到父亲本来伸出手,但是又缩手的所谓证据,然后又采访了周边的群众们,询问知不知道父亲当时是怎么样面对这个场景的。这个女人的追悼会在七天之后进行,整个会场上围满了人,白色的、黄色的花圈,将黑白色的吊唁堂装扮成了一个异样的花园,与此同时围满人的还有他们的家,但是这一次不一样了,装饰他们的家门的是鸡蛋和生菜,就连邻居都来分一杯羹,将地上完好的生菜直接捡走,甚至没有劝阻这个乱象。又有谁能够可怜他们呢?警察已经是不指望的了,网络刚刚发展没多久,警察似乎也成为了这场奇怪的狂欢当中的参与者,他们的权利让他们似乎玩得比其他人还欢,像是一个横行霸道的满级玩家。他们蜷缩在家中不敢出来,因为他们的家,他们所在的小区时时刻刻都被人包围。他们一旦打开门,迎接的应该就是生菜和鸡蛋。他们倒是不敢破门而入,因为这个犯法,也只有这条法律能够阻止那么荒诞的行为发生。

丁亦凉受够了,她想报警,却被父亲阻止了,她也意识到自己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因为相关法律根本没有完善,这个舆论的圈子里,他们想说什么就是什么,完全没有任何顾忌。他们只需要做的就是在键盘上面抒发自己的感受,甚至不用在乎这件事情的真与假,以及他们良心的不安和喷薄。

“你知道的,没用的,孩子。”父亲温柔地说,似乎这一切与他无关。但丁亦凉深知父亲身上背着一条人命,一条跟他没有关系的人命。五十公斤的重量压在他的身上,擅自将他的时间轴从意气风发的壮年拨动到了如今的将死之年。父亲要活着,自己还没有尽到孝子的义务。“子欲养而亲不待”这是她早就在小学的时候就已经学过的,她一定要跟父亲过得好好的,直到这一场风波平息。这一场风暴迟早都会平息的不是吗?每天晚上她都问自己:一定会的对吗?舆论的火焰已经烧到了她的身上,但是只要紧闭门窗,它迟早都会缺氧而亡的对吗?

父亲抚摸着她的头,然后陪着她度过了最后一个夜晚,这个夜晚,她睡不着,但是一看到父亲温柔的目光,似乎一切都会过去。第二天,当她醒来的时候,熟悉的气味似乎全部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异样的血腥味。

她跟随着这股气味来到厨房,父亲就在那里,他的胸口插着一把菜刀。她痛哭失声,一边像是尚未学步的孩子一般手肘着地爬行到父亲身边,抱着他的尸体痛哭。

外面似乎暴乱停息了,她注意到父亲的手中握着几十张零钱,前后两张都是一百块,看样子是为了掩饰拮据被迫的,这些零钱加起来大概有一千多元。

她翻开前面几张,上面写着“给他们。”

丁亦凉小心翼翼地抽出这些钱,这火焰已经烧到她的身上,无法平息了。她骂自己好笑,明明那么小的事情,是啊,很小的事情,自己却压根没有意识到身处在火焰山上,所有的火焰都是三昧真火,是烧不尽。这怒火缠身,带着她父亲的肉体去了,甚至要烧死他无辜的灵魂。现在,这火焰又蔓延到她的身上,她却不得不接受它,与这悲痛与愤怒共处,因为她知道,自己拥有着很重大的使命,如果自己也因为这把火焰死去,那么火焰的獠牙又将使另外一个不幸的人痛苦,这是她不想看到的,她相信父亲也一定不愿意看到这一幕。

应该怎么办呢?是杀死那些人吗?还是说秋后算账?都不是,舆论的基础是网络,如果没有网络,能够让她父亲痛苦死去的所有因素都会仅仅局限在医院的尸检报告中,以及公安机关的档案里。那仅仅只是一个污点,无足轻要的小点,但因为网络,它扩散了,污染了父亲的人生,阻断了他未来的道路。

为了父亲,也为了她自己,她必须要这样做,即使可能要牺牲她自己。

打开门,她向前方鞠躬,这是她刚才计划好的。她已经好多天没有出外了,除了父亲和前来审问的警察,她没有跟任何人交流过。她不敢相信外面会变成什么样子。

鸡蛋打在她的额头,是熟的,好痛。但是很快,这群疯子就停下了他们的荒诞行为。根本的原因是他们看到了自己手上的钱。丁亦凉想。

“家父已经去世。”她强忍着悲痛,但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掉了下来,她尽量保持着嘴角一抹淡淡的微笑,但是嘴唇还是止不住地颤抖,牵拉着面部的肌肉,让她整个人扭曲得不像样子。

“好!”不知道是哪个贱人这样说,丁亦凉瞬间燃起了上去抽一巴掌的欲望,但是她只好捏住自己的拳头,因为自己舆论上不占优势,尽管自己是对的,自己为了宣泄在每一个人身上扇的巴掌,最终都会在某一天扇到自己的脸上。

“这是小钱,给你们吧。请安顿好我的父亲,辛苦你们了……”丁亦凉还想说下去,但是怒火、悲伤交织在一块,缝住了她的嘴,她竟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一个男人走上前,抱住了丁亦凉,丁亦凉感觉到手被握住,然后抽动几下,摆出一副庄重的样子。

“没事,大妹子。你父亲的事情,一定会帮你处置好的。”

“嗯。”丁亦凉说道,但事实上,她刚刚意识到了这个人正是说“好”的贱人。

她点点头,看向手上的零钱,两张红票子消失不见,不用问,她都知道是谁拿的。

第二个人走上前。

“你不介意我们到屋里处理你老父亲的尸吧。”

如此无礼的话,丁亦凉只想扇他一巴掌,但是她抑制住了,她被自己的软弱打败,但那只是一时的。男人自然而然地将丁亦凉手中的一张钞票抽出来,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丁亦凉很想拿回来,但是她还要忍,因为自己在舆论上占上风,而且,抢劫他人财产是违法的。

第三个人走上前。

第四个人走上前。

……

拿到钞票的人将父亲的尸体像是玩具一样抬出来。

“阿弥陀佛。”第一个男人装模作样地双手合起,对丁亦凉说道。

“你家有烟吗?”

“家父不抽烟……”“酒呢?”

“有一瓶珍藏的茅……”

“算了吧,你去跟你爸道别吧。大妹子,我们已经叫好车了,你节哀、保重啊。”男人说道。一瞬间,丁亦凉甚至以为他是自己的兄长,或者说,至少是一个朋友。

黑色的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在了路边,丁亦凉的父亲,躺在木板上,寿衣都没穿上。那把菜刀仍然插在胸口。

“来弟兄们!那泼妇终于肯开门了昂!今早,我不说中午啊……!干了这茅台,是吧弟兄们(应和声)!来,吹了这瓶,咱们接下来造他!哈哈……”楼上传来的声音很细小,但是对于丁亦凉来说震耳欲聋。

车窗摇下,戴着墨镜的一个男人示意丁亦凉车要开走了。

“我有车,谢谢。”

“那你自己开过去吧大妹子,殡仪馆在XX地,那头有仪表检查,穿好点,啊。”男人说。

丁亦凉坐上车,然后反方向开走。她要到机场去,前往一个网络发达的地方,最后击垮它。

“爸……”丁亦凉瘫软在座位上痛哭失声。

(2)

十年过去了。

每当想起丢在自己家窗户的臭鸡蛋以及向家门投掷西红柿的恶人们,丁亦凉的拳头就不由自主地紧紧捏起,这是伍昇早就注意到了的。

伍昇跟丁亦凉在四年前结识,那个时候,丁亦凉还是一个Y国大学的教授。在一场有关舆论和社会关系的演讲上,两者的灵魂相遇,不但如此,两者之间还高度契合。于是,在伍昇的推动下,两个人最终成为伴侣。不知道为什么,伍昇在很多地方都跟自己极其相似,无论是在生活习惯上,还是在某一些地方上,伍昇都像是丁亦凉的复制品。这可能就是灵魂伴侣之间的一些奇妙的缘分吧。丁亦凉是这样想的。

伍昇似乎也说不准自己是什么时候拥有摧毁舆论的想法的,它似乎无端而来,又确实有迹可循,这跟丁亦凉有一些不同,而且伍昇对这件事情也犹豫不决,显得有些软弱,这也是丁亦凉不喜欢的一点。伍昇的朋友在几年前因为舆论危机在一场民事案件中被判刑,那个可怜人到死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判刑,但是法官确实是这样判决的,这个是确凿的事实。事实上,他的判决都极其依赖社会意愿。在那天,网络上突然发起了一个非常火爆的投票,上面是对那个可怜人的刑罚投票,这在当今无法想象,但是早期的网络却实实在在地塑造了这么一个恶魔。人们像是开玩笑一般,死刑两个字越来越刺眼,代表它的红色条纹向外延伸,越来越长,以至于罚金两个字比起巨大的它逊色许多。视频网站上随意剪辑的视频更加激发了人们的创作欲,毕竟像这一种公众事件很少有,在互联网出现之前,审判的权利可落不到他们头上,因此只要抓住了幸运的藤蔓,就要拼命往上爬,有没有人在为了他们的攀爬做出牺牲?不知道!不清楚!不会有!

伍昇成为网民比较早,这场风波他算是目睹了全过程。各大网站上面还没成熟的头条系统竟然出乎意料地发布着一起简简单单的案件,有关刑罚类型的投票上面竟然没有几个人选择最轻的刑罚,反倒是死刑两个字变得越来越刺眼,越来越明显,似乎要占据整个屏幕。伍昇不想这样,但他改变不了。在这一场属于早期网民的狂欢之中,一个人的力量不算什么,一群人的力量才算事,毕竟永远不是自己说了算,一个人也永远不可能控制舆论。伍昇很想知道舆论的控制者到底是谁,在舆论诞生的早期,舆论的控制者还有可能是一个人,报纸发展之后,舆论的控制者可以是一群人,但是这群人控制舆论拥有着界限和阻隔,稍有不慎就会被打击,网络发展之后,舆论的发展也跟着飞速提升,舆论变成了少数人掌控的东西,但是名义上归为了公众的财产。公众可以控制舆论,但是控制哪些舆论?这是伍昇永远不会知道的事情了。

他的朋友,那个可怜的青年,跟丁亦凉的父亲一样,刚刚迎来了网络发展的契机,就因为一些无足轻要的小事情就被网络的浪沉重地拍到沙滩上,伍昇不希望这样,但他也没办法。他只能看着这个可怜人日渐消沉,在酒当中度日。好在审判的法官还算有人性,辩护律师的水平也为这个不公平的判罚趋于公平贡献了自己的一份力量。他最终被判处拘役两年,所有的时间都是在自己的家里度过,以及被处以高昂的罚金——10000多元,这是他将近两年的存款。

“你说,我们两个是不是差不多呢?”伍昇问丁亦凉,此时此刻,他们在冯·诺依曼的墓碑前。他的墓碑在近几年被迁移到了这里,在这块墓碑的底下,是一个古早的计算机模型。他们蹲坐在草地上,任由风牵连着草的锯齿亲吻他们的皮肤。

“是啊,我的父亲因为舆论而死,你好一点,你至少没有受到牵连。”

“很抱歉让你想起来这个悲伤的往事。”伍昇低下头,将带在身上的一瓶啤酒喝得一干二净。

“你在父亲死后就来到了这里啊,那真是可怜。如果是我,我绝对会杀了他们那些贱人。可惜法律允许他们在舆论的庇护之下搞乱,但是却不允许我杀人。那起事故我看过,没有一个人……”

丁亦凉摆摆手,伍昇知道这个话题应该到此为止了。

“你打算怎么做,把舆论限制在小范围之内的事情,我能理解你的感受,你肯定很难受,但是这很困难,我先把话说在前。”伍昇说。

“我们先控制舆论,再消灭它。这是很简单的,我相信我的技术。来到这里之后,我就下定决心要将自己的网络技术提升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了。可笑吗?我认真学习网络技术,居然是为了消灭它。”

伍昇摇摇头,然后站起来,将易拉罐倒置,里面残余的啤酒一滴一滴地滴落在花岗岩做成的墓碑上。

“我不喜欢喝白酒,所以只能把这些啤酒给您了,冯·诺依曼老爷子。”伍昇说,丁亦凉也站起来,向墓碑深深鞠了一躬。冯·诺依曼,这个奇才,将对世界贡献巨大的计算机发明出来,然后在几十年之后,依附于计算机的互联网逐步构建,带来了两个人的不幸。丁亦凉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如果没有网络,她也许现在还在跟父亲一起居住在那个狭小但温馨的房子里。她想感谢这个发明了计算机的伟人,但是又想践踏他,哪怕自己也粉身碎骨。

“有什么事情还是我们死了之后再告诉他吧。”伍昇小声嘀咕一句。

“我是无神论者。”丁亦凉再一次鞠躬,随后站起来,将脚踩在了光洁的墓碑上。

“说回正题,你想要怎么样摧毁舆论?”

“靠我们自己,控制舆论很简单,我随时可以在网络上宣传自己的故事。你知道的,现在的法律体系相较以前已经发达很多了。我们的行为一定可以将很多跟我们一样拥有被舆论残害遭遇的人聚集在一起,这样我们的目的就实现了。接下来相关的言论一定会控制整个互联网……我们就摧毁整个服务器,让网络瘫痪,就可以达到限制舆论的目的。”

“你太理想化了,光是宣传故事就有违法的风险。”

“我愿意这样做。”

“好吧,随你便。我自己的想法是顺其自然……”

“你这个想法才是荒诞。”

“我不希望你按照你的想法做。我虽然说被舆论摧残,但是舆论终归是舆论,你知道的,它很强大,我不希望失去你。”

“我讨厌你,你知道我明明可以……”

“这个想法还是太不成熟了,”伍昇打断丁亦凉的话,“国家的服务器都是通过十多层加密才可以做到的,其中用于控制信息传输的位于……”

丁亦凉没听清,但是很明显,伍昇知道国家服务器的具体信息,这些信息都是她在当教授的时候所未接触过的。丁亦凉被这句话震惊了。

“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了解你,我就是你吧,我们灵魂相通。”

“走吧,上车。”伍昇说。

“上车去哪里。”

“去服务器所在地。”

恍惚之间,她登上了车。伍昇的车很旧,她曾经坐过,每一次关上车门,看着周围的风景流动,都似乎要驶向过去一般地牢牢抓住她的眼球。

“睡一觉吧,睡一觉就好了。”伍昇莫名其妙的话让她感到一丝奇怪,似乎伍昇都在为自己说的话感到些许震惊。

“这应该不是我会说的话吧。”伍昇像是自嘲一样说,“不管怎么说,你会控制舆论,舆论也会控制你。我们两个迟早都会因为舆论而死,因为舆论一直存在。”

“你在说什么?”丁亦凉越发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不是要消灭它吗?等等。”

“舆论虽然说杀死了你的父亲,但是舆论是好的,终归是好的。没有舆论,你有可能现在就会死去。”伍昇的表情变得奇怪起来,用丁亦凉的话来描述,称得上是一种对低级生物的怜悯。

丁亦凉的大脑一片空白,她对舆论的态度逐渐变得模糊,但究竟是为什么呢?就连丁亦凉都说不准。

“舆论虽然说杀死了你的父亲,但是舆论是好的,终归是好的。没有舆论,你有可能现在就会死去。”伍昇再重复一遍,丁亦凉意识到了什么,冲上前,将伍昇整个人按在方向盘上。

“舆论是好的……”这次到丁亦凉说出这种话了。

“梦该醒了,尽管你从来没有睡着过。我就是你啊。”伍昇说。

车辆的碰撞声震耳欲聋,丁亦凉被撞飞。很奇怪,尽管车窗是关上的。

死了……

(3)

“特尔热你简直是一个天才,你将一个被舆论力量折服的人的软弱一面抽取出来,然后用这个副人格与实验对象的主人格在虚拟空间内部进行对话,这个想法我从来没有想过。”阿特说,他是一个实验员。

“她的父亲经过舆论风暴死了之后她就一直想要摧毁舆论,她明明知道这个是不可能的。只要我用她的大脑将她的经历复制一遍,然后再利用她的副人格与她进行交互,就能够万无一失地消除她对舆论的偏见。”特尔热说。

阿特看向被催眠之后睡得死死的丁亦凉,一想到那个叫做“伍昇”的副人格与她在潜意识内结了婚,他的胃就一阵翻涌,感到一阵极端的恶心。

“啊,我突然想到,她的潜意识在苏醒之前会有一段短暂的时期,在此期间两个人格的意识重叠,会导致她在那边的思想出现混乱。我不知道这会不会导致她对现实产生怀疑,或者说对目前的社会舆论产生质疑,就比如说,为什么这么严重的一场车祸都没有相关报道。”特尔热说,他明显刚刚没有考虑到这点。

“现在唤醒她吧。场景2号准备!我指医院场景,把她的信息传输管拔下来藏好,不要让她发现了。”

“好!5,4,3,2,1!”阿特喊得很大声。

“等等。”

“怎么了?”

特尔热凑到阿特耳边。

“如果她有任何不配合倾向,杀死她,用静音枪。”

丁亦凉在病床上醒来。

“是丁亦凉女士吗?”护士问。

“是,伍昇……啊,我指我的丈夫呢?”

“很遗憾地通知你,他死了。”护士低下头,向她浅浅鞠了一躬以表歉意。

“这样啊。”

丁亦凉艰难地移动着,但是她很快就发现自己并没有受伤,全身还湿漉漉的——明明自己被撞飞了,但是却还能够在这里自如地移动,不是医学奇迹,就是自己八字够硬,即使她不信这些,但是自己的幸运确实到达了一种非现实的地步,尽管她知道自己就身处现实当中。

奇怪的伍昇,还有他对自己说的那一些奇怪的话,一切都像是个迷,但是丁亦凉不打算考虑这些。伍昇死了,她很悲伤,但是她还有更加重要的任务——杀死舆论。

丁亦凉快步走出门外。

“你干什么女士。”护士问。

“我还有些事情没有完成,我的父亲还在等我。”

“砰!”

枪声响起,丁亦凉的尸体倒在地上。

“砰!”

头盖骨被打碎,粉嫩的大脑带着血。

“砰!”

这一枪打在心脏上。

“操!”特尔热冲向阿特,夺走他的手枪。

“你开那么多枪干吗?”

“不是你要我杀死她的吗博士?”阿特的不解与特尔热的怒火形成了鲜明对比。

“你……你这下让我怎么跟公众解释。”

特尔热挥挥手,医院的场景在几分钟之内消失不见,露出一个绿幕之下的摄影棚。

“你,对,就是你。”特尔热指向不远处的一个工作人员,他明显被枪声吓到了,呆愣在那里,尽管这是静音枪。

“现在,马上,封锁舆论,有记者来,就说这是一部秘密拍摄的电视剧,但是被你们发现了非常可惜。”

特尔热又指向另一边,那里有一个戴着耳机看着像导演的人。

“你在那个片源那里,对,我把这些视频放到了U盘里面,你可以直接找到的,对,第一集。你现在在剪辑软件里面把枪声复制两边塞到那里面,记得保存的时候不要用mp4格式!”

“导演”收到指令之后摆出OK的手势,特尔热又转向另一边。

“吴薇女士!”特尔热喊道。

“嗯?”台上一个棕发女人回应道。

“现在,调换监控录像,把原监控删掉,记得一定要删得一干二净,不是拖到回收站里面就了事。还有,现在组织你的那帮伙计撰写一篇公关文,解释一下现在的情况,你知道的吧。”

棕发女人站起身,立刻呼唤自己身后的一群人紧张地敲起了键盘。

“你看看你闯了什么祸!”特尔热像是在训斥自己的儿子一样对着身旁不敢吭声的阿特。

“我错了……”阿特小声说道。

“说自己错了有什么用,嗨……算了,现在去将她的身份证销毁了,像她这种人留不得,记得要跟那边的同志报上自己的名字,我们在她养父死的时候就已经通知她的监护人将这个身份转给‘阿特’了,你只要报上你的名字,他们会帮忙销毁的。不过这种事情也不用麻烦你,其实政府那边也知道,这种反动分子,要不是防止公众舆论要秘密清除,我才不会到这里大动干戈。”特尔热一下说了一大通,“还有,再给你一个活,联系我们的火葬场,电话号码是XXXXXXXXXXX,也是报上自己的名字就可以了,记得,灰都不留。”特尔热说道,此刻的他更像是训斥学生的导师了。

阿特听毕急匆匆地跑出去了。

特尔热如释重负般坐下,打开了自己的手机。

今日头条

①劲爆!电视剧《医院凶杀案》秘密拍摄被发现,现场传出三声枪声。

②《医院凶杀案》第一集画面流出。杀人特效逼真堪比实拍。

③《医院凶杀案》导演是谁。

特尔热继续向下翻,在第三十五条热搜当中才出现了有关破坏网络的恐怖分子的报道。

近期,在我国出现了一些恐怖分子,他们因为各种原因产生反动情绪,从而萌生想要破坏网络,控制舆论的想法。我国政府将会始终与人民在一起,采取一切措施消灭反动势力,保障广大人民的安全。

“这下他们是彻底失联了,很快舆论就会封锁,他们将会在互联网上消失。”特尔热说着,在裤袋里抽出一根烟,点着。

烟雾弥漫,特尔热长吁一口气。他是个脑工程学师,不是什么秘密行动的头领,有关丁亦凉这种人的事情,他一点都不想理会。丁亦凉对自己来说,除了可以临床试验一下信息传输管的安全性和外接脑信息传输的可行性之外,什么价值都没有。舆论,有关丁亦凉的舆论很快就会彻底失联,在三天之后。

特尔热漫不经心地将烟头丢在地上,一脚踩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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